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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复旦大学外文学院教授
公元870年左右,为了躲避世仇,维京人英格尔夫离开他在挪威西部峡湾的家乡,偕妻子海格薇(没错,哈利·波特那只猫头鹰的名字和这位女性同源)及若干爱尔兰奴隶,从冰冷的挪威海一路向西航行。
终于看见大陆时,他把自己的椅子腿抛进了海浪,命奴隶们沿岸搜寻。两名奴隶花费三年,才在今天冰岛西南岸某片海湾找到了被冲上岸的椅子腿。根据维京风俗,英格尔夫决定在该海湾定居,并将之命名为“雷克雅未克”(Reykjavík)——烟(reykr)之港口(vík)。
“烟”其实来自这一带的地热蒸汽,去过机场附近的蓝湖敷着火山泥面膜泡温泉的现代游客不会陌生。总之,“烟港”成了冰岛第一个维京人永久定居地。至少《冰岛人之书》和《拓疆记》(也译《定居之书》)的12世纪作者“智者阿睿”(Ari Fróði)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此人被看作第一个用(古)冰岛语编史乃至书写之人。
展开剩余71%阿睿对挪威人大海捞木的做派未置一词,却以史家特有的谨慎提到,崇拜奥丁的北方人并非这座岛上最初的定居者:“这里最初有过基督徒,北方人叫他们‘趴趴儿’(Papar)”。这个词源不明的称呼指的是爱尔兰僧侣。有人说它来自拉丁文Papa, 教皇,这似乎与维京人对他们的态度难以对上。
趴趴儿们先于“北方人”登陆这座靠近北极圈的冰雪之岛,带来了手抄本、铜钟和主教权杖,而维京人的登陆直接导致了他们离去。阿睿告诉我们,这是因为那些虔诚的僧侣“不想留在一群异教徒之中”。不想,同为神职人员的阿睿将主观能动性赋予他的爱尔兰前辈,令人感动。但实情很可能是,包括英格尔夫在内的北方异教徒手操利斧,或随便什么适合维京武夫的重型冷兵器,杀尽了只知唱赞美诗自卫的凯尔特僧侣。
冰岛本土至今并未出土能支持“爱尔兰优先说”的考古证据,不过,考古发现毕竟有中彩票的成分,不到时间绝灭,谁也无法断言。就文本证据而言,10世纪广为流传的拉丁文《圣布兰登修道院长航海记》中,生活在六世纪的爱尔兰修士布兰登曾在北大西洋看见一座“水晶巨柱林立的岛屿”,岛上有“流淌着黄金火焰的河流,魔鬼从那里向外投掷炉渣”。有人认为这显然在描绘冰岛的火山与冰川,因此爱尔兰人的确先于挪威人抵达这片冰与火的土地。严格说来,我们拥有的依然只是叙事。
人类自古对“首次”怀有执念。然而无论布兰登还是英格尔夫,都破坏不了我亲身抵达雷克雅未克的激动。将近一万公里、24小时的飞行后,从凯夫拉维克机场沿途的黑色岩浆平原,到色彩斑斓的现代都市,窗外景色的剧变令人骤然清醒。
说是都市,人口也不到14万。这座位于北纬64°08’的海港城是世界最北的主权国首都—没错,格陵兰首府努克的纬度稍稍更北(64°10′),但格陵兰是丹麦的自治领。
接连被女性拒绝了半个世纪后,是在雷克雅未克,博尔赫斯第一次吻了他的阿根廷-日本混血秘书、后来成为他妻子的作家兼译者玛丽亚 · 儿玉。博尔赫斯是个冰岛迷,多年前,正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学课堂上,两人第一次通过古冰岛文学神交—他在台上,她在台下。博尔赫斯后来在一首名为《贡纳尔·托尔吉松》的短诗中写道:
“我想要追忆那个吻,那个/你在冰岛赠予我的吻。”
说起来,博尔赫斯写冰岛的诗接近一打。“隐秘的岛屿,冷峻的玫瑰,/你唤起了日耳曼的回忆,/为我们抢救了/它泯没的神话”(《冰岛》)。“冰岛啊,自从那天早晨/父亲交给了当时还是孩子、至今仍然活着的我/一部《沃尔松萨迦》,/我就一直对你魂牵梦绕”(《致冰岛》)。“这黎明已经孕育过豺狼/和那成为了大海的毒蛇。/这黎明已经看到/人们用死人指甲堆造的战舰起航”(《冰岛黎明》)。这并不奇怪,我们所说的古代北欧神话和传奇多数是通过最晚皈依基督教的冰岛人的手稿保存下来的。博尔赫斯将冰岛语称作“北方的拉丁文”,甚至断言 :“是冰岛人在12世纪发现了小说……这发现不亚于他们对美洲的发现,而世界其余地方对这发现一无所知。”
我们回头再争论是莱夫·埃里克松还是哥伦布率先发现了美洲。至少关于萨迦(saga,博尔赫斯口中的“小说”),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并未夸大其词(当然,他若说是“欧洲小说”会更精确些)。如果在雷克雅未克只能访问一座博物馆,我会推荐位于海边的萨迦博物馆—追寻萨迦古卷里的魑魅魍魉也是我此行的驱动力之一。
但此刻中国股票配资网股票,我需要先追上停靠在港口的一艘船。接下来十天内,这艘名为“海神号”的极地邮轮将带我环游这片神话与奇观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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